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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2月底,伊朗第二大城市马什哈德爆发民众示威活动,引发世界舆论的关注。在互联网及社交软件的迅速传播和推动下,伊朗多个城市相继爆发反政府、反政权示威游行,在一些地区还发生了示威人群与防暴警察的冲突。在首都德黑兰,还有抗议者掀倒了印有最高领袖哈梅内伊头像的巨型广告牌。2018年1月3日,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宣布成功挫败“外敌挑起的骚乱”,并谴责美国、以色列、沙特、“伊朗人民圣战组织”及1979年伊朗伊斯兰革命推翻的王室支持和煽动了这场风波。目前,伊朗的街头抗议活动业已平息,但其引发的讨论仍在继续。
年轻人的不满
最先在马什哈德市政府门前聚集的示威者主要是生活困难的社会底层民众,他们不满物价飞涨、腐败现象、失业率高企、经济萧条、削减补贴,高呼“鲁哈尼去死”的口号。保守派阵营对此“幸灾乐祸”,认为鲁哈尼政府不重视民众在经济和生活上的诉求,掉进了信任西方的陷阱,实施了错误的财政和经济政策,导致民众生活压力加重,被迫走上街头抗议。改革派阵营则怀疑这场抗议活动是保守派策划的,目的是削弱鲁哈尼及其政府。理由一,抗议爆发的地点。马什哈德是著名的宗教旅游城市,财政状况较好,城市管理严格。但马什哈德是强硬保守派的大本营,在2017年大选中败给鲁哈尼的保守派候选人莱希是马什哈德圣墓的监护人,因此保守派“有条件”在此制造事端。理由二,抗议爆发的时间点。鲁哈尼政府在此前刚刚宣布将取消强制女性佩戴头巾的法令,而莱希的岳父在事发前后曾公开严厉谴责鲁哈尼的政策。西方媒体也认为,保守派是这场风波的“幕后黑手”,目的是向最高领袖哈梅内伊施压,最终迫使鲁哈尼辞职。
由于保守派和改革派一开始都把这场抗议活动看成是打击对方的机会,故没有在第一时间尽力控制事态的发展,导致抗议活动迅速蔓延至十多个城市,性质也逐步发生变化,由聚焦经济问题变成对神权政治体制表达高度不满。有政治观察人士对此次抗议的口号和标语以及社交媒体上的动员内容进行了归纳,发现示威民众的诉求主要包括全民公投、废除教法学家监政制度、撤销强制佩戴头巾法令、新闻自由、政教分离、司法独立和公正的财富分配等。
18至35岁的年轻人是这次抗议活动的主要参与者,他们与伊斯兰政权的对立情绪严重。这些人是两伊战争期间或之后出生的一代,赶上了伊朗高等教育大发展的时期,受教育程度普遍较高。但在美国制裁下,伊朗经济衰退、工作岗位少,个人的就业和升迁都要靠关系。目前,伊朗每年在校的本科、硕士和博士生总量超过400万,但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占失业人口(约320万)的50%,其中有40%是年轻人。鲁哈尼政府推动达成伊朗核协议后,联合国安理会长达十年的对伊制裁被取消,欧洲国家重返伊朗市场,一度使年轻人对未来充满希望。但两年多过去了,鲁哈尼政府通过吸引外资带动生产的计划未能实现。在很多年轻人看来,保守派既得利益者们反对与西方关系正常化,谋求政权稳定而非国家发展,阻碍了经济体制改革。特朗普上台后,美伊关系再度紧张,美国对伊单边制裁不断增加,并有可能废除核协议和恢复曾经严重伤害伊朗经济的能源、金融领域制裁。残酷的现实让年轻人对生活和前途感到迷茫,但又不愿意像经历过两伊战争的父辈那样过隐忍的生活。无论政府做什么,这些年轻人都持怀疑态度,不认同政府的反美宣传,对留学、移民美欧充满向往。
最高领袖哈梅内伊批评“外敌”在此场风波中煽风点火,认为这是美国人和犹太人策划的,受到某个海湾国家的资金支持,目的是从伊朗的小城市入手,然后将骚乱扩展到伊朗核心地区。美国国务院确实发推特支持抗议活动并呼吁伊朗政府尊重民众示威权,特朗普也六次在社交网站上“声援”示威者,但外部干涉在这场风波中只是起到一定的推动作用。
内部权力之争或进入白热化
伊朗政治体制是伊斯兰共和制,兼具传统与现代双重特性。立法、司法和行政三权分立,但在最高宗教领袖监督下行使各自的权力,由此产生教俗两套相互制衡、错综复杂的权力体系。其中宗教权力更强大,有权核准参加议会、总统和专家委员会竞选的人选的宪监会长期由保守派掌控。
2017年12月底,伊朗第二大城市马什哈德爆发民众示威活动,引发世界舆论的关注。在互联网及社交软件的迅速传播和推动下,伊朗多个城市相继爆发反政府、反政权示威游行,在一些地区还发生了示威人群与防暴警察的冲突。在首都德黑兰,还有抗议者掀倒了印有最高领袖哈梅内伊头像的巨型广告牌。2018年1月3日,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宣布成功挫败“外敌挑起的骚乱”,并谴责美国、以色列、沙特、“伊朗人民圣战组织”及1979年伊朗伊斯兰革命推翻的王室支持和煽动了这场风波。目前,伊朗的街头抗议活动业已平息,但其引发的讨论仍在继续。
年轻人的不满
最先在马什哈德市政府门前聚集的示威者主要是生活困难的社会底层民众,他们不满物价飞涨、腐败现象、失业率高企、经济萧条、削减补贴,高呼“鲁哈尼去死”的口号。保守派阵营对此“幸灾乐祸”,认为鲁哈尼政府不重视民众在经济和生活上的诉求,掉进了信任西方的陷阱,实施了错误的财政和经济政策,导致民众生活压力加重,被迫走上街头抗议。改革派阵营则怀疑这场抗议活动是保守派策划的,目的是削弱鲁哈尼及其政府。理由一,抗议爆发的地点。马什哈德是著名的宗教旅游城市,财政状况较好,城市管理严格。但马什哈德是强硬保守派的大本营,在2017年大选中败给鲁哈尼的保守派候选人莱希是马什哈德圣墓的监护人,因此保守派“有条件”在此制造事端。理由二,抗议爆发的时间点。鲁哈尼政府在此前刚刚宣布将取消强制女性佩戴头巾的法令,而莱希的岳父在事发前后曾公开严厉谴责鲁哈尼的政策。西方媒体也认为,保守派是这场风波的“幕后黑手”,目的是向最高领袖哈梅内伊施压,最终迫使鲁哈尼辞职。
由于保守派和改革派一开始都把这场抗议活动看成是打击对方的机会,故没有在第一时间尽力控制事态的发展,导致抗议活动迅速蔓延至十多个城市,性质也逐步发生变化,由聚焦经济问题变成对神权政治体制表达高度不满。有政治观察人士对此次抗议的口号和标语以及社交媒体上的动员内容进行了归纳,发现示威民众的诉求主要包括全民公投、废除教法学家监政制度、撤销强制佩戴头巾法令、新闻自由、政教分离、司法独立和公正的财富分配等。
18至35岁的年轻人是这次抗议活动的主要参与者,他们与伊斯兰政权的对立情绪严重。这些人是两伊战争期间或之后出生的一代,赶上了伊朗高等教育大发展的时期,受教育程度普遍较高。但在美国制裁下,伊朗经济衰退、工作岗位少,个人的就业和升迁都要靠关系。目前,伊朗每年在校的本科、硕士和博士生总量超过400万,但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占失业人口(约320万)的50%,其中有40%是年轻人。鲁哈尼政府推动达成伊朗核协议后,联合国安理会长达十年的对伊制裁被取消,欧洲国家重返伊朗市场,一度使年轻人对未来充满希望。但两年多过去了,鲁哈尼政府通过吸引外资带动生产的计划未能实现。在很多年轻人看来,保守派既得利益者们反对与西方关系正常化,谋求政权稳定而非国家发展,阻碍了经济体制改革。特朗普上台后,美伊关系再度紧张,美国对伊单边制裁不断增加,并有可能废除核协议和恢复曾经严重伤害伊朗经济的能源、金融领域制裁。残酷的现实让年轻人对生活和前途感到迷茫,但又不愿意像经历过两伊战争的父辈那样过隐忍的生活。无论政府做什么,这些年轻人都持怀疑态度,不认同政府的反美宣传,对留学、移民美欧充满向往。
最高领袖哈梅内伊批评“外敌”在此场风波中煽风点火,认为这是美国人和犹太人策划的,受到某个海湾国家的资金支持,目的是从伊朗的小城市入手,然后将骚乱扩展到伊朗核心地区。美国国务院确实发推特支持抗议活动并呼吁伊朗政府尊重民众示威权,特朗普也六次在社交网站上“声援”示威者,但外部干涉在这场风波中只是起到一定的推动作用。
内部权力之争或进入白热化
伊朗政治体制是伊斯兰共和制,兼具传统与现代双重特性。立法、司法和行政三权分立,但在最高宗教领袖监督下行使各自的权力,由此产生教俗两套相互制衡、错综复杂的权力体系。其中宗教权力更强大,有权核准参加议会、总统和专家委员会竞选的人选的宪监会长期由保守派掌控。
伊朗言论相对自由,民众可以通过参与民主选举发泄不满,这也是让执政者了解民众诉求的重要渠道,是伊朗政权长期保持生命力的重要因素。在2017年大选中,莱希提出以大幅增加对穷人补贴为核心的经济政策,得到底层选民的支持,但更多的选民支持鲁哈尼把资金投向生产的政策。近年来,伊朗接二连三地曝光权力阶层特殊化和贪腐案件,电视上也经常出现在境外参战而牺牲的将士下葬的画面,再加上美国增加对伊制裁、环境污染严重、水资源匮乏、民族矛盾等问题,使很多人对国家的内外政策产生严重质疑甚至厌恶,但他们又不希望伊朗像其他一些国家那样因为革命陷入内乱,而是希望进行渐进式的改革,这也是多数民众支持鲁哈尼连任的初衷,因为他承诺继续走温和道路和对外开放。
但不管怎样,保守派都是伊朗政坛经久不衰、实力强大的主流政治力量。在内贾德执政时期,保守派内部出现严重分化,以鲁哈尼为代表的比较温和的派别抓住历史机遇获得国家最高行政权力。赢得连任后,鲁哈尼尝试着挑战体制。他强调自己执政的合法性源于获得的2400万张选票,但立刻遭到保守派的猛烈批驳。在伊朗,教权高于一切,宪法确立了宗教领袖在法律上的权威地位。政府的权力来源于真主,人民的权力也是真主赐予的,领袖代表人民行使真主赋予的权力。代表保守派的最高领袖哈梅内伊提醒鲁哈尼不要像第一任总统巴尼萨德尔那样导致支持者和反对者两极分化,否则难逃被迫下台的命运。巴尼萨德尔1980年当选为总统,1981年被时任最高领袖霍梅尼罢免,并受到通缉。哈梅内伊还对核协议和鲁哈尼的经济政策成效表示极为不满,并公开批评鲁哈尼政府的文化政策。鲁哈尼提出的包含执行工业发展战略以保持经济增长率、严惩腐败和走私、进行金融系统改革、加速私有化进程等内容的经济改革方案,遭到保守派利益集团的坚决抵抗。鲁哈尼抱怨革命卫队的特权挤压了私营企业的发展空间,结果受到革命卫队高官们的狂轰乱炸,双方关系一度十分紧张。但鲁哈尼是一名有丰富经验、对本国体制弊端有深刻了解的中间派政治家,可以左右摇摆。他选择了不与最高领袖和革命卫队抗争,组阁时也更多地倾向于保守派,这令与其结盟的改革派大失所望。在过去几个月里,鲁哈尼被保守派束缚着手脚,难有建树,也令投票支持他的年轻选民很失望。
有观点认为,伊朗政权正处于历史的紧要关头。这场抗议活动很可能是内部权力斗争激化的结果,未来围绕最高领袖继承人等问题,还有可能发生更激烈的政治冲突。
伊朗需要进行体制性改革
伊朗伊斯兰共和国历史上爆发过多次社会运动,执政者在实践中积累了丰富的维护国家稳定和抵御外来干涉的经验,有较强的社会控制力。这场抗议活动没有领导、没有组织机构,也没有共同的诉求,因此不可能获得成功,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下一次。在这次对抗激烈的地区,此前曾因为拖欠工资、金融机构倒闭、政府保障房在地震中严重受损等缘由发生过聚众闹事事件。为避免美国找到撕毁核协议的借口,在平息这次抗议骚乱过程中,革命卫队只在极少数地区有限地介入,鲁哈尼政府也采取了极其谨慎、理性的处理方式,而且很快释放了绝大多数被逮捕的大学生。
这次抗议活动的主要动因是经济问题。当前鲁哈尼政府财政捉襟见肘,在发放补贴与加大生产投资带动就业之间难以两全。就像过去几年里,鲁哈尼政府成功把通胀率降至一位数,大幅提升民众购买力,但同时也付出了就业率下降的代价。鲁哈尼不认为自己在第一任期的经济政策失误,未取得理想成效主要是因为束缚过多,在经济体制改革中难以平衡各方利益。很多民众对此也很清楚,任何一个政治派别上台都无法根除这些体制性弊端,这正是他们对本国执政者和政权体制最大的失望。未来伊朗需要进行体制性改革,无论是政治还是经济方面。对内,伊朗需缓和令民众十分厌恶的派别之争,对外则需适当收缩,把关注重点放在国内经济建设上。在全球化和信息化加速的今天,伊朗年轻人对“伊斯兰理想主义”不再感兴趣,他们想得到工作或更高的工资,否则他们或将成为社会动荡的潜在因素。更何况,与伊朗竞争最激烈、以保守著称的沙特已经在进行改革。
伊朗在后霍梅尼时代产生的四位总统都获得了连任,但政治博弈使他们都在第二个任期遭遇严重挫折。当前,美国对伊朗尤其是革命卫队的制裁将继续增加,美国、沙特和以色列联合遏制伊朗的态势在趋强,鲁哈尼政府要保证国家经济发展所必需的安全环境,离不开革命卫队,因此此时打破其对国家经济的垄断不合时宜,不如加强相互合作,利用革命卫队强大的资金优势做强实体经济,增加就业。当然,这与鲁哈尼一直努力减少革命卫队在国家经济中的份额的做法完全相悖。此外,这次抗议骚乱进一步恶化了伊朗的投资环境,加上美国单边制裁的压力,西方企业对伊朗投资也将更加谨慎。因此,鲁哈尼政府对内要积极回应社会底层民众和年轻人的诉求,以免社会裂痕加大;对外应继续加强与欧洲国家的关系,同时加强与中国和俄罗斯的经济与安全合作,主动避免加剧与美国之间的冲突。
(作者为中国社科院西亚非洲研究所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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